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阅历,鉴于心血来潮,以流水账形式写写我童年的一段经历。

第一次转学,不记得是小学一年级还是二年级了,从乡下转到县城。

 

(一)

刚转学的时候我在班上哭了好多天,想回去原来的学校。同学和数学老师一开始会来安慰我,还记得他们有句话说这里是全县城最漂亮的学校。后来哭多了他们也不来干涉我了。

 

数学女教师姓氏我已然不记得,班主任语文老师的名字邱志娟倒记得很清楚,并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好的印象。要好的同学尚且记得:一个男孩子叫蔡耀庄,还有另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已经遗忘。我们三个人经常混在一块儿,中午放学通常不会立即回家,在教学楼各个走廊之间玩类似于溜冰的游戏,我们几个人称之为“滑溜溜”。学校中午通常都会只剩我们三个,中午很晚才到家,不过没有关系,那时候我还没有午睡的习惯。

 

女孩子也记得两三个。一个经常会在一起玩,同桌过女孩子叫翟雪云,小时候的我应该觉得她是一个挺漂亮的女生,但她当时的长相现在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喜欢过她,倒不是因为她性格或是人品有什么问题,单纯只是当时幼稚的我没有一丁点儿概念罢了。

 

记得有一次在她感冒的时候用纸巾擤鼻涕,也许是量有点儿多,长条状的鼻涕从纸巾里漏了出来即将要滴落在她的课桌上,我当时盯着看内心却毫无感想。然后她对我说,这是可以吃的。虽然曾经真的如此做过的我在内心里认同她这一说法,但当时嘴上还是对她说好恶心。

 

(二)

身高原因,一开始我被安排在班里第二排的位置。我妈来过几次学校看到我坐在前排,一口咬定我坐前排会头痛,数次找班主任让她给我安排一个靠后的位置。其实我本人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倒不如说还挺喜欢坐前排的(毕竟同桌是个女孩),但也无所谓。班主任终究是受不了我妈,把我安排到中间偏后的位置去了。

 

后来有陆续更换过几次座位,我和一个叫林永强的孩子同桌。他是一个肤色偏黑的男孩子,现在回想他那肤色是我目前对湖南人的固有印象之一,因而我猜测他很可能老家湖南。

 

他母亲是在路边补鞋的,我不记得我是如何得知在路边补鞋的肤色黄黑的妇女是他母亲这一事实,只记得我曾在课间嘲笑他说他妈是个补鞋的,从他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和那句“我妈说她不干了”的话可以看出,毫无疑问我绝对伤了他的心,不过无情商的我当时对这种情况是毫无感知了。

 

总的来讲,在县里的小学生活,与同学在一起通常是快乐的,与教师和学校扯上关联的事情一般都很不愉快。

 

(三)

和乡下的学校不同,这里会提供早餐(当然早餐费是要额外强制交的)。每个学生都拥有一个家长自己准备的饭盒,饭盒和袋子一般成套售卖,我们早上会将它带到学校并挂在自己课桌外侧的挂钩上,在上午第二堂课下课用它们来在课室门口排队盛早餐。除了周四外,平时都是每个同学一汤勺粥外加一个点心,点心可能是馒头或纸杯蛋糕,粥和馒头都很难吃。我会期待周四的炒河粉,它比其他东西都要好吃,但作为代价这一天就没有点心了。

 

另一个和乡下不同的点,我转学过来大概几个月之后,学校要求我们统一定制校服,这对于我这个乡巴佬来说可是一件很值得兴奋的事情噢。不久大家都穿上了红白相间的运动校服,总的来说白色占主要,所以其实很容易显脏。新校服穿了还不到一年还是一学期,另一所小学被兼并了过来,原本空荡荡的教学楼学生多了起来,我们仨渐渐也不怎么“滑溜溜”了。班上的学生多了大概一半,感觉有点拥挤。原本班里少数几个同学我目前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兼并过来的学生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依稀记得他们很吵,考试成绩也不怎么样。

 

被兼并的学校原本还没有校服,那他们来到这里肯定是要做校服的,而我天真地以为我们这些“原东京中央银行”的人拥有校服不需要再次定制。当班主任邱志娟告知我们需要全校学生都交钱定制一套美其名曰重新设计的具有合并后两所学校共同特色的新校服后,我感到很为难,我能想象到我妈生气反对的样子。

 

果然我妈坚决反对。原因首先是我们很穷,其次是我妈有回乡下的打算,而那时我必然不在这里继续上学,交钱再买一套很快就穿不上的校服是没有意义的。因此,当全校学生都穿上了具有共同特色但说不出特色在哪的普通蓝白相间校服后,唯一的我身上的红白色就显得格外刺眼。这种异样当时让我在一些学校活动里多少可能受了一些委屈,但现在看来,我妈少有地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还有一个不同点我至今都觉得很荒唐——为了美化校园环境每个同学强制捐一盆花,不许捐5元那种。许多孩子依旧捐了5元那种小盆栽花,翟雪云就是其中的一个,当然被邱志娟当着全班的面骂了,只能嘟着小嘴满脸写着不开心。盆栽被学生或是家长陆续送来课室,一些捐的盆栽花盆比较大的小孩子抬不动就由家长带过来。

 

我妈搬了一盆花进课室放在讲台前地板的空位拆掉上面套着的白色塑料袋就离开了,估计是刚从花店买了就带过来。袋子拆下来那一瞬间,许多孩子都在惊叹好漂亮。我看到花盆里只有一株花,枝叶并不繁茂,顶部紫红色的花蕾绽放了一半,已经过了含苞欲放的时期,但也未到称作怒放的程度。我不知道这管不管叫漂亮,也不关心它的品种,只是同学的惊叹和窃窃私语让我内心的虚荣得到了点满足而暗自得意。

 

另外一位家长搬了一盆花进来,那是班上女生温晓乐的妈妈。温晓乐的家长和邱志娟特别熟,她们之间应该原本就是朋友或是同学的关系。温晓乐在班上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孩子,而他们的家长相互之间都很熟,与邱志娟也很熟,所以邱志娟有事情都会优先考虑那几个孩子,比如班长是她自己的儿子,打疫苗排队这几个孩子优先于所有人。而这样的班主任,却曾怪罪过我是个自私的人。

 

只见那花盆上五彩斑斓开满了各种花,孩子们都惊呼了出来,我也被震撼了,心里有点不服气。后来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是假花”,同学们的热情也渐渐沉了下去,假花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后来花都被搬走了摆放在教学楼下,据说它们会被分成两类:一种是优质良品归为一类,另一种是劣质的残次品摆在一起(比如5元),而假花应该是邱志娟私底下悄悄让她家长带回去了。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花被搬走后不久,邱志娟就在课上当着全班人的面责骂我让我难堪——“你捐的什么花,都快死了,你的花是路边随便采的吧?!”我是个爱哭的人,当时差点没被气哭,只用哭腔回了句“不是”。后来邱志娟继续讲了什么、同学讲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课后没有一个同学相信我花不是路边摘的这件事。捐的花由老师和学生轮流照顾,而我从来都没有去看过那些花。

 

某个下午放课后,我被同学拉去浇花,一眼就看到了我妈带来的那盆花。在夕阳的余晖下,怒放着的它花瓣看起来那么饱满,紫红色又纯又浓,在那堆所谓的残次品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穿着不一样校服的我一样格格不入。它比那边的“优良品”更加艳丽,它本不属于这里,而它却就在这里。